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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工纸
聊完上一回的包装与标识，一张手工纸从削皮砍竹到包装上市，主要的生产工序基本都捋过一遍。但从传统手工纸的产品体系上来看，从纸焙上揭下来经过拣选裁切后，再未经其他处理的常称为生纸，另有加工纸（熟纸）尚未提及。
有朋友留言让聊一下加工纸，对这个话题我一直不太愿意触及，一方面加工纸种类繁多，涉及的加工方式五花八门，要想把这一块说清楚并非易事。而且加工纸的制作工艺各家大多秘而不宣，偶有机缘得知一二，自然也不宜公开谈论。所以这一块究竟该怎么聊，的确需要仔细斟酌。既要说的明白，又不便涉及太多技术细节，只能粗线条的捋一捋。
加工纸，也常被称之为熟纸，是指将造纸过程生产出来的原纸（生纸）经砑光、染色、施胶、涂布等加工过程，改善其表面特性、外观色泽及纸张质感，制作成为具有全新功能的纸张。简而言之加工纸就是用生纸二次加工制成，同种原纸经不同的加工方法可以制成各种花样的加工纸。
我们平常在市场上见到的各类熟纸、半生半熟纸，包括煮捶宣、豆腐宣、矾宣、蝉翼宣、云母宣、冰雪宣、粉笺、粉蜡笺、蜡笺、蜡染笺、万年红、磁青纸、羊脑笺、虎皮宣、槟榔宣、水纹纸、洒金纸等等……全都由生纸经过二次加工制成。加工纸不仅改善了生纸较为单调的表面特性和纸张质感，还大大丰富了手工纸的色调和品种，拓展了手工纸的功能和应用领域。
尽管如今生纸的使用量远大于加工纸，但在历史上加工纸却曾长期占据文化用纸的主流。尤其在宋代以前，以麻、皮等粗长纤维制成的新纸表面多较粗松，须经加工变“坚滑”以后才便于书写使用，唐代甚至有活人不能用生纸的说法。直到宋代造纸技术水平不断提高，竹纸的兴起以及印刷业对于生纸的亲睐，书写领域才渐渐开始使用生纸。
敦煌白麻纸，紧致坚滑
自造纸术发明之初，对生纸的加工和处理技术便相伴而生。那时造纸技术还比较简单，做出的纸张粗厚不匀，必须经过砑光、涂布等处理工序使表面平滑方能适于书写，汉末左伯纸“研妙辉光”便是如此而来。魏晋时普遍使用的“黄纸”、“黄麻纸”亦为生纸染色制成，同样属于加工纸的范畴。
至隋唐时期，藏经洞保存至今的经卷大多为“硬黄纸”，据记载是黄檗染色后涂蜡制成，后世的“金粟山藏经纸”亦沿袭了这一套路。据史料记载，唐代各类加工纸名目繁多，除捶纸、硬黄以外，各种彩笺、色笺、花笺数不胜数，云蓝笺、流沙笺千古留名。保存至今的唐纸大都带有明显的加工痕迹，纸面涂的东西比较多，整体质感紧致平匀，一般都不洇墨，跟现代的生纸质感有明显区别。
硬黄纸
到宋元以后，随着造纸技术的提升以及雕版印刷业的发展，生纸适印性的优势逐渐显现。写印纸张慢慢向着轻加工乃至不加工的方向发展，彼时著名的澄心堂、玉版一类，多是上过植物胶后再经捶砑制成，纸面已可见清晰的纤维感，加工程度要轻得多了。再往后随着印刷业的繁荣以及文人画的兴起，生纸的应用越来越广泛，加工纸也逐渐高端起来，明代一系列的宣德笺，清代的宫廷用笺等等，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清末民国以来随着社会的变迁以及机器纸的冲击，手工纸市场急剧萎缩，繁复高冷的加工纸更是首当其冲，大量品种消失，制作技术失传，留续至今的屈指可数。尽管近年大家对传统文化逐渐重视，一些知名的品种陆续被恢复，但跟过去相比不过九牛一毛，技术上的中断真不是那么容易续上的。
明代磁青纸
由古到今，加工纸从绝对的主角逐渐演变为配角，从曾经的必需品，到如今的装饰品，造纸技术的不断进步仍是主要原因。加工纸张最初的目的是让糙纸变平滑，利于书写，当生纸能够满足这一要求时，普通的加工纸自然要被逐步替代。
然而加工纸仅仅是为了让生纸紧致平滑么？当然不止，从加工的目标和效果上来看，不外乎以下三个方面：
紧致平滑
这是最基础的，早期造纸术没那么精细，麻构桑等原料纤维较为粗长，制成的生纸质感粗松，需加工至紧致平滑方宜于书写，也就是古人所追求的的“坚滑”。
着色美化
单一的纸色难以满足古人风雅的审美，给纸张上色便应运而生，魏晋时流行的黄纸即为黄檗染成，据说这技术还是大化学家（炼丹师）葛洪发明的。后世各种五色纸十色纸、薛涛笺、谢公笺、磁青纸都是典型的染色纸。当然着色美化不仅有单色染，染成各种漂亮的花纹花色亦在此列，如虎皮槟榔、水纹流沙之类，还有洒金、云母等点缀装饰也算作美化技术。
张旭《古诗四帖》用的染色笺
抗水不洇
生纸一般比较洇，传统手工纸中皮纸抗水性稍好，依今天的标准有半生熟，麻纸次之，竹纸再次，草纸和宣纸最洇。明以前尚未流行涨墨的路子，为了适于写画，需要控制纸张的吸水性。捶打、砑光算是轻的，加点浆糊豆浆植物胶最常见不过，整点胶矾、涂点蜡啥的，都是为了不让纸洇墨，那时候追求这种效果：
笔笔见“筋”
为了实现这三方面的效果，各式加工方式应运而生，或简单，或繁复，或精巧，或奢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且大多数加工方法也不单实现一种效果，常常两种三种兼而有之。若以加工过程及工艺来划分，大概有以下几类：
捶砑
主要指捶打和砑光。对于比较粗松的纸，捶打和砑光是必不可少的，目的都是提高纸张的平滑度和紧度。平滑使纸面易于行笔，有更加舒适的手感。提高紧度则能减少纸张内部的孔隙，避免纤维间的毛细孔所引发的洇墨和墨液乱窜等现象。此外纸张经过捶砑之后还会更具光泽，颜值骤增。
经过砑光的藏纸
捶纸一般是将多张纸摞在一起，用平头的木槌反复捶打，捶之前往往还要用很稀的植物胶液将纸张稍稍润湿，使纤维软化服帖，便于捶紧捶实。砑光则是用光滑的石头碾磨纸面，使纸张平整密实。砑纸的过程亦有不少讲究，譬如干纸只能朝一个方向砑，来回搓会起毛。有时还得往石头或纸面涂一点点蜡，使磨砑的过程更加平滑。砑石除用鹅卵石以外，还可用玛瑙石、野猪牙等硬而光滑的材料，不同材质砑出的效果也会有所区别。
砑纸
捶砑在古时是非常常见的一种加工方式，除了可以单独使用之外，还可跟其他加工过程配合使用。唐宋时期的捶纸、白笺、玉版纸主要都经捶砑制成。配合使用则多在施胶、涂蜡、涂布之后，经砑光使纸张密实平滑，宋以前的许多古纸样品都可见非常清晰的捶砑痕迹。
经过捶打的乾隆高丽纸
施胶、涂蜡
尽管捶砑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纸张洇墨，但对生纸而言，仍然不够给力，离不渗不洇的标准还差得远，那要怎么办呢？很简单，施胶！涂蜡！
施胶简单说就是往纸里添加各种植物胶或动物胶，封堵其纤维间的毛细孔，使纸张具备一定的抗水性。动物胶最常见的是明胶，植物胶则如米浆、豆浆、浆糊、白芨水、黄蜀葵汁、桃胶、海菜胶等等。施胶过程很简单，可以直接在抄纸时将胶液加到纸浆里，亦可以用纸直接浸染胶液，或用刷子刷到纸张表面。不同的胶料所能达到的抗水性不尽相同，植物胶易溶于水，制成的纸以半生半熟居多；动物胶不溶于冷水，能够实现全熟的效果。不过动物胶一般不单独使用，常要添加明矾作为沉淀剂，使其均匀地分布在纸张纤维当中，这就是胶矾水。
胶矾水是明胶和明矾配合制成的胶液，由于其良好的增熟性和易用性，在加工纸和书画领域应用非常广泛，宛如万金油一般。纸张太生刷一刷，三矾九染刷一刷，跑墨固色刷一刷……胶矾水样样好，却有一样致命的缺陷——酸。由于明矾（硫酸铝钾）水解呈酸性，而纸又最怕酸，上过胶矾水的纸大概几十年就会脆掉，明明能纸寿千年的，刷一回只剩几十年，的确是很致命。
胶矾水太要命，若不想用这个，还可以涂蜡。这也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加工方式，唐人写经所用的硬黄纸就有涂蜡的工序，宋代张世南在《游宦纪闻》中曾记载：
“硬黄谓置纸热熨斗上以黄蜡涂匀，俨如枕角，毫厘必见”。
上过蜡的纸不仅具有非常好的抗水性，而且没有酸化问题，所以现存的这些硬黄写经纸虽历经一千年余年仍能够保存完好。既然涂蜡效果这么好，为什么大家还用胶矾水呢？
这是因为涂蜡技术难度太高，而胶矾水几乎没难度。蜡本身不沾水，抗水性比较强，但书写画画要将墨液均匀涂抹到纸上，抗水性太强也不好，不吃墨。因此涂蜡纸如何控制墨色非常关键，这对上蜡方式和用量有很高的要求，许多小伙伴都尝试过自制硬黄纸，得其形不难，但要做到唐人写经那种墨色如漆的质感就不太容易了。
如今市场上的蜡笺纸比较常见，依靠填粉来中和蜡质的抗水性，墨色倒不难掌握，这个已属于涂布纸的范畴，后面再详说涂布的套路。
染色
染色比较好理解了，就是给纸染上颜色，或是各色花纹，以提高纸张的颜值。染色剂主要分植物性和矿物性两类，一般植物性染料较为多见，如硬黄纸染色要用黄檗，磁青纸染色用靛蓝，还有槐米、姜黄、藤黄等等。由于植物染料不容易上色，有时还得用草木灰之类的媒染剂，或者多次染色，如颜色较重的磁青纸要用靛蓝反复染二三十遍才能达到理想的色泽。矿物性颜料则如朱砂、赭石之类，常跟涂布工序配合使用。
染色方式有浸染、拖染、刷染等等，除单色染外，还可以通过一些巧妙的设计染出漂亮的花纹。常见的虎皮宣、槟榔宣是在染色之后进行“散花”，使其生成特征的纹理。或是利用颜料相溶性的差异，做出变幻莫测的花纹，然后转移到纸张上面，如墨流纸、流沙笺、斑石纹纸等等。还有一些则是将染布的套路引入到染纸当中，做出各种花色深浅不一的纸张……
虎皮宣
斑石纹纸
洒金银、云母，描金银、雕刻花纹
这些都是美化点缀的套路。洒金银纸市场上比较常见，是将金银箔和干豆一起置于无静电的洒金筒中，摇晃振动使碎金箔零星地撒布于纸面上，形成自然散落金光点点的效果，非常美观。根据碎箔的尺寸大小可以分为鱼子金、雪花金、大片金，根据金银箔的材质也可分为千足金、K金、化学金、铜箔、银箔、铝箔、锡箔等等。
沈周《疏林亭子》扇面使用的片金纸
鱼子金
刷云母也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美化方式，将云母粉和胶液混合之后施于纸张表面，形成珠光闪闪的效果。描金银则是以泥金泥银为墨，在纸面描绘各种花纹图案。此外还有雕刻花纹、砑花……纸面美化的套路实在太多了，咱就不列流水账了罢。
描金粉蜡笺
施云母的反光效果
涂布、填粉
涂布简单说就是在纸面涂上一层涂料，以改善纸张的表面性能。其过程可以比照刷墙去理解，粗糙的墙面刷上一层腻子，就变得细腻平滑，涂布纸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涂布一词来自于现代造纸，铜版纸就是典型的涂布纸，传统手工纸中常称之为填粉，不过二者略有区别，填粉不仅包括表面刷粉，还可以浆内施粉，只是这种方式现在很少了。
涂布纸的历史也非常久远，从古纸研究的结果来看，至少在魏晋时期已有成熟的涂布纸加工技术。当时造出的生纸还较为粗糙，使用涂布刷浆的技术将一些矿物粉末涂于纸张表面，再经砑光后使纸张表面平滑，易于书写。
涂布所用的矿物粉末包括白垩土、滑石粉、瓷土、天应石粉等等，将其与水、胶料混合，制成稀浆，刷到纸张表面。涂布之后一般还会有染色、施蜡等工序，制成粉笺、粉蜡笺等等。
香粉纸，刷天应石粉
据说还有美容效果哦
由于涂布纸的表面由涂料覆盖，其表面特性自然也由涂料决定。所以这些粉笺、粉蜡笺在书写时的感觉跟直接写在纸上略有不同，一些粉笺会有涩感，而蜡含量较高的粉蜡笺则可能有滑笔感，有别于生纸纸墨相吸的感觉。
印刷
粉蜡笺虽然写字不如生纸舒服，但毕竟有颜值，尤其是再描个金啥的，那就更高大上了。但像古人那般手工描绘花纹图案一般穷书生真用不起，不如雕个版子直接印上去，这就省事儿多了，效率杠杠的。对于一些较为规则的线条和图案，印刷法的优势非常明显。
当然，印刷术的潜力绝不止于此，对于一张纸而言，印刷术有无限可能。而今，许多加工纸都可以采用一种特殊的印刷方式制作，这就是丝网印刷。
丝网印刷
丝网印刷在加工纸中不仅仅是印制图案和花纹那么简单，作为一项新技术，它可以轻松替代传统的涂布工艺。刷粉涂浆这些实在有些繁琐，手工操作效率低成本高，采用丝网印刷后，直接以印刷代替涂布，效率、涂料匀度、破损率、花纹，这些传统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如今淘宝上一张四尺粉蜡笺只要几块钱，正是得益于这项技术大大降低了加工的成本。
丝网印的粉蜡笺迎光可见清晰的网纹
丝网印刷被用于加工纸，可以非常简便地将涂料均匀地印制到纸张表面，并通过丝网的孔径精确控制涂层厚度，实在是不能太好用，印个花纹图案啥的就更不在话下，甚至连洒金效果也能印出来。尽管其印刷效果和精细程度跟手工尚有一些差距，但这在缺乏精致审美的现代人眼中根本就不叫事儿，极高的加工效率和成品率成为占领市场的法宝。换个角度来看，丝网印刷技术能让旧时高大上的粉蜡笺纸进入寻常百姓家，也是大功一件吧。
机制纸
聊完加工纸，传统手工纸的制作工艺算是告一段落。后面准备扒一扒手工纸的各种性能，白度、物理强度、酸碱度这些。对于传统手工纸而言，这些性能指标似乎是另一个次元的东西，手工纸一直都讲究手感、墨色，纸寿千年、不腐不蛀之类的。这些理化参数是什么鬼？难道不是机制纸才搞这一套？
的确，纸张性能的相关理论是基于现代造纸学发展而来，将这些性能概念引入传统手工纸，常常还得以机制纸作为参照。所以在聊这些东西之前，有必要先简单说一说机制纸。
就概念而言，一般认为采用浇法、抄法等手工方式成型的是手工纸，而采用机器成型的是机制纸。当然这种说法比较宽泛，通常认为机制纸还应该包括工业化的制浆过程。所以在很多人看来，机制纸有两个重要的标签：化学+机器。摊上这两样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在手工纸领域，机制纸几乎成了一个地道的贬义词，为了彰显手工纸的高大上，常常将机制纸塑造成负面典型，强行给套上各种黑锅，原料粗劣、高温高压化学蒸煮、化学漂白、机器抄造、酸性强、寿命短、没有温度、没有灵魂等等等等……反正只要是不好的甩给机制纸准没错，专业背锅近百年。
机制纸真有这么糟糕么？并不是！
原料
先看原料，机制纸的原料主要来自于木材的木质部纤维，当然麻皮竹草也是用的，只是所占比例较小，这是跟手工纸的主要区别。手工制浆方法搞不定坚硬瓷实的木质部，只能对付麻皮竹草这些软柿子，而且竹草刚开始也搞不定，后来技术升级才给拿下。从原料纤维的总体性能上来看，现代造纸学对它们有个大致的排序：
麻、棉＞韧皮＞针叶木＞阔叶木≈竹＞草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类上的粗略的排序，细节上还有若干不同的版本，具体就不展开了。从排序来看，木浆的性能其实并不差，尤其是针叶木，仅次于棉麻和韧皮纤维，明显优于竹草纤维。纤维性能是纸张寿命的基础，一般说麻纸、皮纸寿命较长，机制纸似乎只能望尘莫及。其实从文物中看，排行靠后的竹纸都有不少宋纸存世，要说木浆纸不行，寿命只有几十年或两三百年，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
工艺
当然也有人会把这些归因于造纸工艺，归因于化学和机器。其实这也很牵强，从18世纪末产生木浆纸以来，尽管确有一段时期造出了大量短寿命的纸，但同时也有不少两三百年前的书保存至今纸张状态依然不错。如果两三百年前的纸还不足以说明机制纸的耐久性，那就再举两个长寿命机制木浆纸的栗子。
举两个栗子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热改性绝缘纸、电解电容器纸，常用在变压器和电容当中。目前所谓纸张寿命，一般都来自老化箱里的模拟数据，即学界普遍认可的“纸张在℃老化72小时相当于自然条件下存放25年”。网上常报道某某手工纸寿命两千年三千年，都是这么测来的。准不准暂且不说，其实在老化箱的排行榜上，手工纸并不靠前。热改性绝缘纸有一项指标：在℃老化小时后抗张强度下降不超过50%。小时！按前面换算大概有两三万年了，高出手工纸一个数量级，而且强度只降一半，妥妥的老化箱小王子啊。要说机制木浆纸寿命短，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大信的。
电容器纸
变压器绝缘纸
比耐久，乃们都是浮云！
酸碱度
还有一个老梗是说机制纸都是酸性的，甚至前一阵发哥演的电影《无双》中，竟称只有美币用无酸纸，其他都是酸性纸，还弄个测酸笔到处划，看的我尴尬症都要犯了。
酸性纸寿命短是不错的，但说机制纸都酸性，这就有点“不知有汉”了。前些年文化领域无酸纸的概念比较火，很多人到处呼吁推广无酸纸，否则现在这些书过几十年都坏掉了。国家图书馆于是做了个调查，检测了几千本近年新书纸页的酸碱度，发现pH值高于7.0的超过95%，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书籍用纸都是中碱性的，有检测数据出来，大家这才放心。
即便如此，机制木浆纸是酸性的梗至今仍有人提，主要原因还是对现代造纸不够了解。工业造纸确实曾上世纪前半叶造出很多酸性纸，搁几十年就脆掉了，但那早就是过去式，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现在市场上绝大多数纸张都是中碱性的，想找点酸性纸比找个熊猫都费劲。
从工艺上来看，机制纸的制浆方式有三类：机械浆、化学机械浆、化学浆。机械浆是用物理方法直接把木头磨成纸浆，没有酸碱蒸煮一说。人们常常膈应的主要还是化学浆，化学制浆常用的工艺有三种：烧碱法、硫酸盐法、亚硫酸盐法，我们一个个捋。
烧碱法顾名思义，是用氢氧化钠蒸煮原料，现在很多手工纸也是这个套路，标准的碱法工艺。
硫酸盐法是现代机制纸中最主流的化学制浆工艺，由于成纸强度好，自30年代工业化以来一直长盛不衰。硫酸盐法虽然名字中有“硫酸”两字，乍一看酸性无疑了，其实硫酸盐法也是妥妥的碱法工艺，其蒸煮药品为氢氧化钠+硫化钠，哥俩都是碱性的。之所以叫硫酸盐法，是因为硫化钠蒸煮后变成硫酸钠，然后由碱回收过程焚烧废液再生成硫化钠，整个工序是循环的，少量补充的药品以硫酸钠的形式添加到废液中（硫酸钠比硫化钠便宜），硫酸盐的名字便由此而来。前两年某专家言之凿凿跟我讲纸浆是用硫酸烧出来的，听的我一脸懵逼，学了那么些年造纸没听说用硫酸制浆啊，后来一琢磨估计这前辈是望文生义了。
牛皮纸，硫酸盐法的代言纸，结实！
再说亚硫酸盐法，这个稍稍有点复杂，它有很多变种，大致为酸性、中性和碱性三类。最早是酸性亚硫酸盐法，年就已工业化，这是妥妥的酸法工艺，很多民国书酸化严重，这应该算一个原因。由于酸性亚硫酸盐法适用的原料有限，污染还很大，人们对其不断改进，于是衍生出中性亚硫酸盐法、碱性亚硫酸盐法等不同的套路。目前酸性法早已淘汰，主要是中碱性的亚硫酸盐法。
PS：听说现在书画纸最爱的龙须草浆已用上亚硫酸盐法了。
书画纸很快就要告别手工了
至于二合一的化学机械浆，主要是BCTMP和APMP两种套路，前一种主要用氢氧化钠、亚硫酸钠等化学品，也属碱法。第二种中文名叫碱性过氧化氢机械浆，顾名思义了。
所以，当前主流的工业制浆方法都属碱性工艺。漂白过程也类似，很多漂白过程都要搭配碱处理，或者直接在碱性条件下进行。不过前面啰嗦一大堆，决定纸张酸碱性的倒并不在蒸煮和漂白，主要还得看最后的抄纸过程。这两年很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