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天井里杂七杂八地生长着多种植物,家居时,因熟视而无睹。这些年,离家日频,于许多旧物事都渐渐生疏了起来。白露时节,远目遥宇,忽忆老家庭院中植物昔日情状,因以为记。
黄蜀葵
这种植物不是故里“土著”,乃十数年前,村里的一位小媳妇由滨海娘家捎带回,云其可治肠炎,于小儿腹泻尤见功效。村人遂遍植之。
父亲患有慢性肠炎,庭前自然也少不得有几株。《本草·草部十六卷》载:“黄葵二月下种,或宿子在土自生,至夏始长。”院里的几株是新种还是宿生,已不得而知。黄蜀葵极泼皮,也不须刻意照料,南风吹得人心头火燎火燎的时候,那粗如棉杆的茎便携着蓖麻叶般,开着岐丫的翩翩绿叶,直窜到屋檐下。收获是十月往后的事。黄蜀葵之实若拇指,长二寸许,本大末尖,六棱带毛,比之棉桃,狭长有余而丰盈不足,棱壳既开,则蓄子累累,状似苘麻子,粒粒俱乌。老父视之若宝,每每拿了刀剪笸匾,立于墙侧,顺次剪回。聚得黑压压一摊后,旋泡入大麦酒中,日日品咂不绝。月余,肠疾竟愈。
其实,黄蜀葵最撩人的不是它的收获期,而是花期。我以为,惟有那时,才是它生命最辉煌的时刻。七、八月里,娇艳鹅黄的蜀葵花开了,一盏盏都有茶碗大小,紫心六瓣侧排,故又有金盏花之谓。那花,旦开暮落,红颜命薄,朝花夕拾可谓绝佳写照。一朵朵淡黄的花瓣,看上去有一种丝绸的质感。抚摸时,滑腻水润,柔若凝肌。在指间逗留时间稍长,便有一迹散溢着异香的黄渍馈于弄花人了。
早先,因为寡闻,黄蜀葵曾被张冠李戴地误为罂粟而遭致铲除。庭前屋后的自然在劫难逃。有侥幸间种于棉田,玉米地里者,希冀或可免却刀铲之虞,然,到底是艳丽硕大的黄花太过招摇,泄漏天机。那一年初秋,村中数万株黄蜀葵俱落刀斧之灾,无一幸免。
后来终于明白,罂粟和黄蜀葵实在是毫不搭界的两码事。
自然的植物尚有蒙受不白者,而况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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