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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延递
文
黄照群
年初，我在阳台上的微型花园里精心培育着一株名贵的野芙蓉花儿。
去年秋季，听说楼下邻居忻姐怀孕了，她竭尽全力孕育着期盼已久的胎儿。
花儿与孕妇。两者毫无关联，没有丁点儿瓜葛，何必混为一谈？起先我也这么认定。无论如何两者扯不上边，搭不上界，就是用高效黏合剂也粘不到一块儿来。可是，当我有幸亲眼目睹这互不沾边的两者相似的最后结局，不经意间猛地悟出两者先后彰显出一种鲜为人知的奇特现象，共同演绎并相互印证着大自然赋予生物界神奇的生命延递！公然昭示着生物界的坚韧顽强的生命延续性和难以阻止的必然传递性！着实令我惊叹不已！
因此，故不得不将花儿与孕妇合为一谈。
先说下野芙蓉，说它名贵那是因为早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家生物研究机构曾对外公开宣称，此我国独有的野芙蓉物种，经生物勘探查明现已灭种绝迹！呜呼。大自然中又少了一种对人体健康和延年益寿极其有用的纯天然绿色物种。然而，二十六年后的本世纪初，国家农科院研究人员在河北邢台地区偶然发现了这一极其珍贵物种的存活，视如珍宝，就近安营扎寨，零距离观察研究其生长全过程，并挖掘整理出宝贵的第一手资料。绝种野芙蓉的复活，震惊中外生物界！
再说楼下邻居忻姐，山西人，随夫迁居于此已有数年。其夫身材高大，体健肉丰，忻姐却生得矮小，目测也就一米五几，倒也乖巧玲珑，小鸟依人，很骨感。有次天刮大风，我居高临下地见她打着伞在回家的途中，被风儿吹得连人带伞满大街飞跑，幸亏路人相救要她丢弃雨伞，紧抱着路边树杆才不至于被阵风刮走。
野芙蓉，又名黄蜀葵花，是锦葵科黄蜀葵（秋葵）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叶形奇特，多生于山崖隙间。我国古代民间把它作为珍贵食用花卉。据记载，野芙蓉花是重要的资源植物，可入药。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把该干花单味研磨成粉即为“独圣散”药物，应用于治疗痈疽肿毒等症，有奇效。
中国农科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研究人员撰文确认，野芙蓉花的检测分析证明：其成分确定具有生物活性的生物黄酮和其它有益于人类健康的多种成分。日本研究机构也发文宣称，野芙蓉花的生物黄酮含量与目前世界上其它物种不可比拟，其一朵花的含量，相当于十公斤黄豆提取的生物黄酮量。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研究中心检测表明，野芙蓉花中维生素E每克含1.毫克；总黄酮每克含37.65毫克；此外，丰富的天然雌性激素，对于延长女性青春期和延缓衰老；减轻中老年女性更年期综合症等，具有特别的功能。其营养价值在于：含蛋白质、高聚糖胶、膳食纤维、微量元素、硒、铁、多种不皂化物等。
如此金贵的物种，我是费尽心机才弄来几颗种子，好不容易才孕育发芽一棵幼苗，珍宝似的培养在我独居的阳台上。早晚数次细心查看，留意其生长过程。我并非科研人员，也没有什么具体目的，皆因此花奇缺，养着好玩罢了。
忻姐不知何故也爱上了野芙蓉，兴许是我平时吹嘘野芙蓉的功效，引起她的兴趣，时常有事没事都要来看花。我单身多年，有女性来家串门，总觉得多有不便，却也不好婉言拒绝，也就随她所愿，毕竟邻居一场，远亲还不如近邻嘛。
前不久，我发现忻姐身形异样，远远看去无异于小姑娘怀抱大西瓜一般。我是男人想问也不敢冒昧询问预产期什么的，即使平时问候聊天也不便直视其腹部，权当视而不见根本没发现她有身孕这回事似的。虽然他们夫妻结婚多年，身怀有孕是大喜事，本该祝福。可她那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如何承载得了？如何维系母体自身健康都困难，那么胎儿的营养又将如何确保？想来令人担忧。
盆栽野芙蓉茁壮成长，两个月工夫，长至一米多高，叶片儿越来越大，如巴掌大小，呈锯齿边缘，不等边的五角形态，墨绿墨绿；枝叶不对称，左右竞争似的攀比着交叉生长，时而还有微量晶莹剔透的小颗粒附着在植体和叶片背面，用手捻抹先有沙粒感觉，随后便融化无存。我其实不谙育花之道，尤其是野芙蓉这等名贵之花，只知道此花不能施化肥，也杜绝任何农药，否则影响药物疗效甚至会适得其反。从小区花师那儿得知，此花儿要施天然有机肥料，于是遵嘱把平日食材中所弃的动物内脏菜叶果皮淘米水之类装进玻璃瓶，待发酵后，臭气哄哄地搲进花土之下埋实，再浇水，每半月左右一次，从不懈怠。花儿随我心愿，越发长得招人喜爱。眼看着萌出了花蕾，小小的护花嫩叶中有那么点花骨朵，小米粒一般若人心疼。我期待它的快快成长。
忻姐最后一次来看花时，挺着大肚子，指着小米粒，不无惋惜地说：才那么点大呀，甚时才能开花哟？唉！看来我是等不及啦。
知会她的所指，我安慰说：资料上记载，这花儿花期长，今天这朵谢了，明个那朵又开了，大约有三个月的花期呢，你以后会有时间来看的。
那，等到花开时节，你可得让我吃几朵鲜花哟？听说这花对女人特好哩。她终于透露出之所以时常来探视野芙蓉花的真正目的。
我一再表态，并信口开出日后任她紧着吃的空头支票，她才依依不舍离去。
是的。此花朵对女人益处多多，男性作用相之较少，当然，若要男子变性为女人其间，这饱含雌性激素的野芙蓉花儿那就不可多得啦！既是天然品，又易于人体吸收，满世界上哪儿找这奇妙物种去？据说他国人妖苦无此物，只得用大量的其他物种或化学合成的雌性激素来替代。
就在忻姐快要临盆的时候，阳台上的野芙蓉花儿打苞了，小米粒变成小棉桃似的，碧绿色，毛绒绒的，冲天的嘴儿尖尖，像是要向天空索取食物，神态十分可爱。烈日下，花叶经暴晒，片片萎靡耷拉下来，我知道这并非生命垂危象征，那是植物本身应付毒太阳的本能反应，保护自身水分过多蒸发。阳光移开，阴影之下，花叶迅速舒展开来恢复原生态，骄傲地挺立在我家微型的西双版纳园林中。观之思之，我曾萌发要写它一写，只是一时找不到切入口，也寻不着其闪光点，更提炼不出什么主题，每每作罢。
忻姐终于在我们几医院待产。我杞人忧天在想，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架何以闯得过生产这个人生大关？早先听她丈夫说过，妊娠期间，大姐胃口不好，很少吃得下东西，铁定的大人小孩严重营养不足。按说胎儿一定发育不良，可她肚子从外形来判断，不见得小于同孕期的常人，怪事？大姐的精神状态倒是出奇的好，整天嘻嘻哈哈笑口常开，还多次诉说能为丈夫生个孩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夙愿。两天后，忻姐果真随心所愿产下白白胖胖人见人爱的健康男婴。邻里大家都为他们家高兴。我心悬的石头终于着陆了。然而，几天后出院时，只见其丈夫怀抱婴儿伤感地回家来。忻姐她，医院太平间……
那天傍晚，我怀着惋惜的心情，心不在焉地独步走进阳台，耳边不时回响着大姐要吃花儿的话语，情不自禁浏览起这野芙蓉来。突然发现，叶片儿萎靡不振，纷纷垂了下来，像是一根根半截筷子挑了块小布头。这是傍晚时分，无烈日暴晒，何故如此？用手轻轻触碰，叶子悄然脱落；留意花苞，察觉虽依旧雄赳赳地屹立着，却失去了往日神采，显得雄风不在外强中干。我心疼地捧起花盆查看，底部托盆积满了渗滤液，发出阵阵异味；花盆下方渗水孔堵塞，用手指捅捅，竟会有水流出。哎呀！原来是植株的根泡烂了！野芙蓉花生命危在旦夕！我努力在网上搜寻补救方法，始终无果。
后悔也无济于事，我垂头丧气地呆在一边，心里把自己骂了个无地自容！自此，我再也无心思观赏我的野芙蓉花了，唯有懊恼悔恨伴随我好几天。也曾想过把花儿连同植株连根拔起给扔了，不知何故竟也懒得去做。
那日，我无意间发现，野芙蓉花株体背阳的半边已经开始枯黄，朝阳的半边仍然绿着，想来大概还残存着一条生命线吧，可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它还有生命迹象？我顺着绿色线条往上查看，发现花朵尖端好像要吐蕊，一丝淡黄色的花芯探出头来，似乎即将含苞待放。我惊奇！我诧异！望着光秃秃杆儿顶着一朵花苞竟然顽强地活着。我被震撼！自然联想起忻姐曾用羸弱的肢体承载着硕大婴儿的情形来。两者同样令人不可思议呀！
野芙蓉花开是在次日早晨，由于植体的半身不遂，且根部苟延残喘，营养供应渠道不畅，花朵开得小于常态，但毕竟还是绽放了。花瓣单叶五片，明黄色，花蕊呈紫色，花形如碗状，煞是好看，难怪有人称之为金芙蓉花呢！此花是晨放暮落，如不及时摘取，花瓣便自动脱落，落地不久便渐渐融化于泥土里，像淡黄色糨糊粘连着不可取。欲得此花必须在花开后几小时内摘下，并及时晒干或烘干，否则花瓣相互粘连难以分开以至迅速霉变而废弃。资料上还说此花极难收取和贮存的主要原因，是因其花体饱含黏多糖成分所致。
再几日，花芯中的子荚越长越大，似拇指大小，墨绿色泽深化演变为灰黑色，先从子荚尾部黑起，逐渐黑至顶尖，尖嘴处的条纹开始裂开再裂开。当我发现果实可以收取时，整个植株已完全枯焦致死，捏住株体，轻轻一提，连根拔起，根部犹如一节短小胡萝卜，其穗状根须全部坏死并脱离母体。我不抱任何希望掰开子荚，分明看见那一排排颗粒饱满的种子时，我大惊失色！行将枯死的植株何以能结出如此健壮的种子来？见此情形，我诧异，惊叹它生命力的顽强！整体生命已无回天之力而苟延残喘，却仍然要把大自然赋予的传承使命完成！尽管体力不支，尽管营养供应不畅，甚至毫无营养汲取，也要竭尽全力调集自身全部能量和营养积蓄，以保障下一代的成长需要，回报给大自然以新的生命延续！这是何等生命的延递！不可逆转的、高尚的、伟大而又神奇的生命的延递！奇迹啊！
忻姐，她本能地耗尽身体所有维持生命之需的营养储备和能量积存，毫不吝啬地通过脐带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胎儿，确保下一代成长需要，竭尽全力地完成生命的延递！野芙蓉花亦如此，根部基本烂死，供应保障系统无法正常运行，脱落了叶子再也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但植株仍然顽强地保障着生命的延递，倾尽残存的能量也要确保本物种的延续！人类和植物生命的延递现象，何其相似乃尔！
忻大姐献身保子行为活生生地证明如此，亲眼目睹野芙蓉的最后状态也验证如此，自然界里的动物们是如此，植物们是如此，其他生物类何尝又不是如此？
生命的延递。这是大自然赋予我们人类包括所有生物界神圣的使命！我们理当不辱使命！
至此，我不禁由衷地呼吁：敬畏生命！珍爱生命吧！
黄照群笔名项国、羊君。经历坎坷，命运多舛；人生甘苦，多有尝遍。爱好文学，兴趣广泛；初发拙作，而立年前。小说散文，曲艺杂谈；发表文字，三四十万。散见网媒，纸质报刊；文见《清明》，亦现《内参》。经商创业，停笔多年；现已退休，初心未眠。抖擞精神，复又重现，愿与师友，来日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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